“妈――”赵丽潇赶忙起身拦住叶恭茹,声音嘶哑的劝道:“妈,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,公司的事情她根本就不知情,你不要这样!”
叶恭茹冷笑,“不知情?你别忘了,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,害得你爸爸躺在抢救室里的是她的丈夫!夫妻三年,同床共枕,耳鬓厮磨,她又不是傻子,她会完全不知情!你信吗!”
安言直觉眼前片模糊,雨水浸透了她的衣裳,似乎也侵入皮肤,丝丝寸寸的凉意涌上心头,彻骨的冰冷。
她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,眼眶酸涩的厉害。
对呀,她又不是傻子!她怎么会无法察觉,这么长时间,那双黑沉如墨的眸子里溢满恨意和讽刺,他的话很少,但是每次都能把她羞辱的体无完肤,做着男人与女人之间最亲密的事,他却从不怜惜,次次都像是在发泄如愤怒的野兽。
还有莫名其妙的限制她的自由,甚至监视她与家里人的通话,她的一举一动,开始她还以为是因为周子淞,现在想来她实在太天真了。
他不想因为自己坏了他的大事,这些都是他大动作之前的先兆。
她的胆小懦弱让她略过了事情的本质。
不去追本溯源,无法承受了就只会逃避。
一切就那么*裸的摊在她的眼前,稍稍清醒一些就会体悟出反常。
是她的视而不见将一切推至绝境。
她抬头看了眼依旧亮着灯的抢救室,那里面躺着的人是她的父亲,她的恩人。
那一年,温暖的大手将她拉出泥沼,带着她离开那个只剩她一人的茅屋,走出寒冷的冬季,走进一个温暖的家。
久远的记忆像一张网铺天盖地的袭来。
她是从乡下来的孩子,看什么都畏畏缩缩,懵懵懂懂,不敢说话,就像受了惊的动物,家里的佣人都有在私下里用异样的眼光看她,恶意的议论她,说她是上不得台面的乡巴佬。然而他总是会很耐心的教她认东西,花洒怎么开,床怎么铺,被子怎么叠,刷牙的时候要力度适宜认真仔细,用温水最好要坚持三分钟……他原本公司就很忙,但总会抽出那么一点时间来教她。
她生病,他明明在国外出差需要七天,可是第四天晚上就回来了,时差还没倒过来就守在床头一夜。那时候丽媛还小,整天吵着找爸爸,看见爸爸对她那么好,总是会不高兴,所以才会对她有着莫名的敌意。她想,大概丽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讨厌她吧!
她分走了她们的父**。
然而她却辜负了。
无论他对她多么好,她心里确实很温暖,但却总是有一个屏障横亘在那里,她没办法全心全意的做一个他的女儿,她没有办法把自己当做这个人家的一份子,她总是记得,她真正的父亲是那个背着药箱拉着她走遍山野的农村医生。
如今,她不仅无法报答他,还害得他徘徊在生死边缘。
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,无法抑制的悲痛在身体里爆发,她弯下腰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她说了无数遍的对不起,也填补不了她的亏欠。
空旷静寂的走廊里传来阵阵悲凄的呜咽。
叶恭茹侧过头不再看她,也是满脸泪水,“你走吧!我不想再看见你,就算他醒来我也不会让他见你。”
安言直直的站着没有动。
“慕文非威逼利诱那些大股东,还拿着公司和老头子的把柄逼着丽潇签了股权转让协议。丽潇措手不及,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,他是有备而来的,他是故意的,明知道你爸有心脏病,还这么做,是想逼死他――”
“妈你别激动,安言一时间也消化不了这些事,我慢慢跟她说,再研究下对策。”赵丽潇扶着叶恭茹坐回长椅,耐心劝慰道。
叶恭如瞥见大女儿红肿的眼睛,想要再说点什么,终于动了动嘴唇没再说下去。
赵丽潇走到安言旁边,轻拍下她的肩膀,低声道:“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两个人走到楼梯转角。
静静站了会儿,赵丽潇背靠墙壁,低低道:“他带着一群人来的时候,脸上那抹笑实在太可怕了。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,现在爸爸已经这样了,姑姑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,打电话也打不通。现在没有人能跟他抗衡,赵氏是他囊中之物了,我真怕他会把爸爸一辈子的心血毁于一旦,那样的话就算爸爸醒了也会无法承受这样沉重的打击。”
似是终于下定决心,她抬眸,“安言,我知道我不应该求你的,也知道你们的关系不太好,但现在实在没有别的法子,只有让你去试一试。也许,他还看在你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,会对赵氏手下留情……”
“姐,我去找他!”
安言回答的毫不犹豫,但是表情太过决绝,赵丽潇莫名心中一跳,然而此刻只能点头,“这边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。”
“好。”
安言离开医院之后直接打车去了荣瑞集团总部大楼。给慕文非打电话没有接通,只好拨了他司机的电话,同样无法接通。去前台报了身份,前台小姐没有见过她,可能因为她这一身狼狈无法让人信服,直推说要见总裁需要预约,没有预约一概不见,就算是总裁夫人也不可以,而且她们不确定总裁是否在公司。
来自前台那几个人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她身上,安言头痛的揉了揉太阳**,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可又不能离开,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。
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大厅里,目光空茫,那种无力感一阵阵席卷着她。
三十分钟里,几乎是大脑一片空白。
又过了几分钟,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,人群簇拥下,那个人一步步走了进来。
他穿的还是早上那件黑色的手工制西服,面容肃穆,薄唇紧抿,似乎是在听身旁人的报告。
他们走得很快,安言心下一紧,赶忙跑了过去。
她挡在他身前。
在扫到她身影的一瞬,他的步子顿住,身后所有人都停下脚步,或探究,或疑惑的看着拦在前面的女人。
他看着她,好看的眉头倏然紧蹙,目光冷锐。
对上他的目光那一刹那她的眼泪便无法抑制的流了下来,嘴唇颤抖着一张一翕,她想要自己保持冷静,按自己预先设想的那样求他,也许他会有一丝的心软,放过赵氏,放过她,可是身体和感情似乎并不听话,见到他那一刻,她便感觉到无边的恨意涌到身体里。
曾就有多**,此刻就有多恨。
她健步走上前去,扬手就是一巴掌。
所有人都未及反应,一声清脆的响声便响彻大厅。
有人不可思议的抽气。
前台那几个女孩都惊讶的张大嘴巴看着这里,无法相信这一幕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发生了。
保安心惊胆战的跑过来,顿了一下,然后很快的又站到一旁。
因为,总裁已经单手将闹事女子制服。
慕文非握着她的手腕,眉头蹙的更紧,眼睛里的怒火似乎要将人吞噬。
他咬牙喝道:“你闹什么!”
闹什么,安言气的想笑。
他竟然认为她在胡闹!
泪水簌簌而落,她仰头看他,惨然一笑,“慕文非,你是明知故问。我知道你恨我,恨我占了苏熙的位置,你可以惩罚我,我毫无怨言,但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!”
他看着她苍白脸颊抿了抿嘴春,没有回答她的话。
拉过她的手臂,不顾她的挣扎将人抱起,也不顾刚才只听到一半的行程安排,将一行人甩在身后,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专用电梯。
安言满脸通红挣扎的厉害,嘴里喋喋不休都是指责他的话,进了电梯,慕文非不得已将她整个人揽在胸前,紧紧勒住她,想也没想,低头堵住她的唇。
电梯外呆站着的众人看着电梯内的情景,都忘了言语,忘了呼吸,原本拿着文件的,此刻文件早已跌落脚边,所有人的表情精彩纷呈,不敢相信这样的一幕会发生在眼前。
电梯门关闭,隔了绝众人视线。
此刻慕文非已经将安言压在电梯壁上,两具身体紧贴在一起,呼吸相闻,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。
“放开我!”安言眼泪还挂在面上,双眼赤红,呼吸困难,手臂用力企图挣脱他的桎梏。
很明显,她的话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。
头顶传来一声冷笑,她下颚被捏住,被逼着仰头看他。
“你倒是出息了!”
安言也是冷笑,直视着他,一字一句道:“不敢当,那都是被逼得。”
慕文非眸光一沉,随后眼角微扬,“赵老爷子怎么样?”
闻言,安言脸色骤冷,又要扬手,却被他眼疾手快捉住。
“慕文非你不是人!”
他一脸无所谓,轻轻一笑,手指在她下巴上游移,“别忘了,你是我妻子。”
安言气极,想要踢他,也被他截住,不由怒道:“妻子?哪怕有一刻把我当做你的妻子,你都不会把手伸进赵氏。从头至尾你只把我当做个笑话,何曾把我放进眼里过!”
慕文非面色沉冷如冰,“赵氏已是强弩之末,大厦将倾,很多细枝末节没必要跟你细说,跟你说也是对牛弹琴。我只能告诉你,慕氏来接手是救了它,若是任由赵丽潇这么胡搞下去,说不定哪天会面临破产的境地。”
“你说的冠冕堂皇,既然是好心,为什么还要逼我姐签股权转让协议,威逼股东,把整个赵氏放在自己名下!”
他眸光微凝,“自古商场无父子,成者为王败者寇,这些道理你应该会懂!”
“若是别人我无话可说,为什么偏偏是你,你明明知道我爸有心脏病受不得刺激,你故意这么做,根本就是置他于死地。”她眼眶酸胀,喉咙苦涩,语意哽咽,“他现在还在抢救室里,生死不明,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,我一定不会放过你!”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声嘶力竭,用尽了所有的力气。
慕文非心头一窒,他之前就知道赵永源因受不得打击进医院的事,这本事意料之中的事。
可这女人在他面前悲凄嘶吼,心头顿时涌现一丝浮躁,居然希望赵永源能够挺过来。
在这之前,一心只想着他能看着自己一手创立的基业毁于一旦,懊悔自责的样子。
现在想来,他活着,倒是更好。
活着的人才体会到煎熬的痛苦。
死了倒是解脱。
心头一松,他沉声道:“你放心,他应该不会有事。”
安言不可置信,这人怎么说的这么轻松,应该,什么是应该,如果没有他,爸爸依旧健朗如初,每天看报钓鱼,轻松自在,而不是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,生死不明。
她狠狠的骂道:“慕文非你没有心!”
慕文非只笑,并不反驳她的话,“有心则伤,无心则刚,要心做什么!”
“你!”
他手揽着她的腰,一提,两人身体契合在一起,没有一丝缝隙。
他嗓音冷意森然,“刚才你打了我一巴掌,而我这个人虽然没有心,但是瑕疵必报。你说,该怎么办?”
安言瞬间手脚冰冷,僵硬道:“人无耻要有个限度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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