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怨和挥下挥两人已经先到了“张飞居”。
蜀人对关羽、孔明、张飞等曾闻名于蜀的这些名人甚是敬仰,所以各地多有以他们的大名所起的建筑。“张飞居”就是其中一处,名字响亮、豪迈,很适合酒居这种所在。
既有美酒,又是男人喜欢聚集于此的所在,那又怎么可能少得了女人?所以“张飞居”里歌伎舞娘、乐师侍酒,一应俱全。
张飞居不是妓坊,但若有相中的侍酒俏婢,酒席宴上调笑一番,彼此看对了眼儿,客人也可以把侍酒女带走,当然,花销比起妓坊来就要高上一筹了,毕竟她们不是以此为业。
此刻,作东的任怨和柳下挥正坐在“张飞居”最高一层的第五层酒楼上,谈笑等待。桌上只摆了些水果、冷拼,还有几名歌女翩跹起舞,乐师在屏风后面吹啦弹唱。
任怨五旬上下,方面大耳,倒是颇具威仪。只是那双在府衙中一向含威不露,令下属心生敬畏的眼睛,此时却正色眯眯地盯在那些舞姬们的身上,手指轻轻地抚着胡须。
“呵呵,柳下啊,你瞧那小娘子,腰肢细若柳枝,玉臂柔若无骨,扭缠起来,定然销魂。”
柳下挥微微一笑,举杯漫饮:“她在看我。”
任怨白了他一眼,又瞟向另一个舞姬:“你瞧那女子,臀部翘圆,颠筛起来,必然销魂。”
柳下挥一口美酒下肚,笑眯眯地道:“她在看我!”
任怨好生无趣,再看一位姑娘,目放淫光,道:“你瞧她唇珠圆润,齿如编贝,如此檀口,呵呵呵……”
柳下挥悠然道:“她,还是在看我!”
任怨转过头,瞪着柳下挥:“你以为你是宋玉么?你比老夫也只小着十岁而已,有那么英俊迷人吗?”
柳下挥莞尔摇头:“没有!”
他又呷一口酒,笑吟吟地道:“只是这楼上,就只你我两个男人,一朵绿叶,一朵红花,姑娘们喜欢看谁,不问可知”
两人正斗嘴耍贫消磨时光,店小二噔噔噔上楼,向二人施了个礼,道:“禀两位老爷,小神仙李鱼,应邀到了。”
柳下挥眉头一皱,瞟向任怨。任怨也是微微一怔,道:“请他上来。”
待那小二退下,任怨转向柳下挥笑道:“武都督对你我有戒心呐!”
柳下挥微笑道:“我今儿就是一帮腔的闲汉,不作数的。”
柳下挥是利州司马,司马这个官儿,在唐代比较尴尬,属于实权不多的所谓地方官的二号人物,地位不低,实权不重,所以话语权也就没有多少。
任怨笑着点了点他,扭头看向楼口,李鱼正拾阶而上,先是发髻,接着脸庞,直到整个人登上楼来,站到二人面前。
众舞娘已知机退到两边,屏风后边乐曲声也停了,李鱼才向二人从容一揖,道:“小可李鱼,见过太守、见过司马。小可是蒙武大都督相邀,参与盛宴的。”
人是武士彟请来的,面子不能不给。何况,小神仙的威名,他们两位也是久仰了,而且他们都曾请李鱼为他们卜算过前程,不是陌生人。只是李鱼和武士彟走动更近一些,二人难免就对他有所疏离。
三人落座,又闲叙一阵,武士彟的车驾就到了楼下。这是主客,又是上官,任太守、柳下司马和李鱼三人一起下楼相迎,然后又一起回到楼上来。三人所带侍卫便自行散开,楼下楼上,包括有酒客的那几层,都有人进去,择一合适方位,暗暗戒备。
此时,李宏杰安排的一班人已经登上四楼,分别散坐于几桌席上,点了酒菜,吆五喝六的,扮做了寻常酒客。而李宏杰本人,业已藏于暗处,真正要动手行刺武士彟的,正是他。
至于纥干承基,又过了一阵儿这才上楼。为了给自己准备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,他着实地费了一番思量:为何落魄?为何一身高明武功?一旦投奔武士彟,人家必然盘问根底,到时如何应对?
纥干承基为了这些棘手的问题,绞尽脑汁,足足思量了三天,才算是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安排:扮游侠儿!如此一来,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,为此他还办了一份假的路引以备查询。
其实这些问题原本不必考虑这么久的,但是鉴于“红胡子”的武力值与智力值其实是很不成比例的,所以……着实地难为了他。至于那位隋宫大总管墨白焰是否已闻讯赶来,如今又在哪里,却是无人知道。
酒楼上,武士彟和任怨、柳下挥三人谈笑风生,李鱼只是微笑陪坐,认真倾听。今日他本就是一个陪客,不需要插太多嘴的,不过尚未酒过三巡,正事儿还未提起,武士彟、任怨和柳下挥时不时也会跟他闲聊几句,倒也不至于冷落了他。
“张飞居”知道今日有大人物赴宴,早就做了准备,三位主厨大师傅备好食材,腆着大肚皮,早就等在那儿了。武大都督的车驾一到楼下,后厨就叮当作响地烹调起来,小徒弟把风箱拉得呼啸如雷,诸般菜肴纷纷呈上。
四人举箸吃菜,举杯畅饮,刚刚谈笑几句,庞妈妈就扭着圆润的身子,捏着一朵小手帕,领着两行娉婷俏美的姑娘上了楼。一见武士彟就挥着小手帕娇滴滴地扑了上去。
“哟,都督大老爷、太守老爷、司马老爷,几位贵人大驾光监,张飞居真是蓬壁生耀呀!”
庞妈妈忽悠悠一座肉山似地坐到武士彟身畔,向任怨飞了个媚眼儿,朝柳下挥扬了扬手帕,一心三用,俱都打过了招呼,才往武士彟身上偎了偎,娇声说道:“大都督,这些个姑娘,都是奴奴精挑细选的,其中一半儿都是新人哟。”
武士彟的心思都在猜测任怨相邀的用意上面,哪有闲心听她夸耀,只是微笑点头,道:“好好好,叫她们歌舞起来吧。”
庞妈妈便拍了拍肉掌,屏风后面丝竹乐起,姑娘们便翩翩起舞起来。这些姑娘才是张飞居真正的头牌,如今一气儿来了三位大贵人,自然集中起来侍奉贵人,方才那些用来串场的姑娘,档次就差了许多。
任怨任太守是个俱内的男人,他那妻子是吏部侍郎的妹子,他有今日,多有赖于大舅哥,因此对夫人久而生畏,夫人在家时,他那一颗风骚的心太过压抑,如今妻子回亲省亲,路途遥远,又是个妇道人家,这一去一回,怕不得半年光景,他那久旷的情思便似一头脱了缰的野马,忘情地撒起欢儿来。
常言道:当兵三年,老母猪作貂婵。任大老爷的贤妻上一次回京省亲恰是三年前,任大老爷在妻子面前装了三年清心寡欲的圣人君子,再看见娇俏可人的小姑娘,眼睛都绿了,所以刚才才会对些普通舞姬都兴致勃勃地品头论足。
如今乍然来了这么多一等一的俏姑娘,任怨登时精神大振,好在如今酒兴尚不浓郁,还不是说及正事的时候,任怨的全部注意力,全都放在了这些满脸胶原蛋白、蓬勃青春活力的小姑娘身上。
不想此时,还有一个人与他一样,也是两眼直勾勾的。区别只是,众舞娘攸进攸退的,任大老爷是乱花迷人眼,一时也不知该追逐着哪位姑娘去看。而那个人两眼盯着的,却只有一人。
那个人就是小神仙李鱼,而被他看着的那位舞娘自然就是吉祥了。吉祥此时一身西域胡女风格的舞装服饰,蛮腰半露,舞裙儿俏似红鲤的鱼尾巴,一条细金链子系住了蛮腰一痕圆润,绯沿荷叶绿的柔贴舞裙里,却是藏不住的一轮满月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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