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父亲,父亲——父——”
莱昂从梦魇中惊醒,浑身都是冷汗。时隔两年,他再次想起了当年在赛维昂的时候,他的父亲奥托国王临死之前所说的话,所做的事。他心中除了痛苦之外就是愤怒,除了愤怒之外就是愧疚……那半个脑袋不见了的身影不断在他眼前旋转,旋转…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,自己是一个犯下了弑父大罪的罪人。
“该死……那种事情,那种事情孤难道就——”
“——醒了么?”
也就是在这个时候,从旁边传来了凉冰冰的女孩的声音,莱昂猛地转过头去,同时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腰间的匕首,逆吾者杀——没有?!
“是在找这个么?”女孩说。
同时,莱昂将目光聚焦在了对面人的手里——他的匕首状的天赐武装。
“做工不错的玩具。”对方这样评价,随即将匕首丢还给了莱昂——也就是在下一刻,莱昂拔出匕首,转变成了短剑,向那个女孩刺了过去——只听见“铛”的一声,他与女孩之间,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墨色的细长窄剑。
“这个速度——怎么可能呢——”
莱昂当时万分的心惊——他连对方是何时拔剑的都没看清!
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,手腕处便传来了一点刺痛,他握剑的左手一下子麻木得不能动弹,长剑随即掉在了地上。下一个刹那,那女孩已经将剑尖点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“下一次再这样,就杀了你。”
说话过后,女孩收剑回鞘。转身离开了房间。即使是在威胁要杀掉莱昂的时候,她的话语中也没有带上哪怕一丁点儿的感情。
“……奇怪的女人。”
于是莱特重新躺回到了床上。他不知道为什么,他的身体这么的疲倦。不过也正因为是这么的疲倦,所以不想要想太多。
“所以还是休息吧。不要想得太多了……还有,最好不要再做那种奇怪的梦了。”
合上眼之后,莱昂再次想到了那个“奇怪的女人”。也就是那个手持墨色窄剑,仅仅一个回合就完败了她的女人。
她上去极为年轻,似乎不满十六岁,相貌非常的可爱而且纯真,完全不像是会说出“杀了你”这样的话的孩子。
她有着黑色的齐耳短发与琥珀色的双眼,肌肤极为白皙嫩滑,简直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。身材娇小而瘦弱。无论怎么看,都不像是一个合格的战士。这也是莱昂在第一时间就决定,要挟持她的缘故。
而她的穿着也非常奇怪,下半身是方便活动的深紫色的宽松短裤,轻薄的布鞋。黑色长袜将细长的双腿形状很好的勾勒出来。长袜和短裤中间那一抹大腿的雪白,总是会让莱昂不自觉的看过去。
上半身则是深紫色的无袖短衫,两条过于纤细,柔若无骨的手臂简直就像是白玉雕塑的一样。用简单,不带任何装饰的黑色布带束腰。她的那柄黑色的窄剑也挂在腰带上面。没有发饰,没有首饰。总之,是一身很利索、清爽而没有防备的装扮。
“虽然这么说有点儿晚……不过现在回想一下,对方看起来的确是速度型的战士啊……”
带着这样的想法,莱昂进入了梦乡。再次醒过来的时候,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,被人用垫子垫起了上半身。同时被撬开了嘴,有人在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着温热的糊状的食物。
于是莱昂睁开了眼睛——然后吓了一跳——那张虽然很可爱,但是因为面无表情而显得可怕的脸,太过靠近自己了。
于是他马上向后靠过去,视野恢复正常后,才看到了那是昨天,那个差一点杀死了自己的女孩。
她坐在自己床边。拿着木制得碗和勺子,似乎是在喂自己的样子。
“那个……”
一时间,莱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。
“差点忘记你已经醒过来了,那就自己动手吧。吃吧,这个是早饭。”说过这样的话之后,女孩便将盛着肉糊的碗塞到了莱昂手里,然后站起来,走了出去。
“是害羞了么?”莱昂不太确定。在面对这个看起来面无表情的女孩的时候,即使是他也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。完全不清楚,她心里面究竟是在想什么。
“应该没有毒吧?”
莱昂一边这么自言自语着,一边吃光了碗里的肉糜。然后便站起身,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。这里是一栋木屋,一张床,一张桌子,一把椅子,钉在墙上的钉子上系着一条细绳,似乎是用来挂东西用的。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。非常简单的几件摆设。和莱昂所知道的,居住在山林中的一般的猎人完全没有不同……除了气味。
一般猎户的居所,无论主人再怎么喜欢干净,一股血肉腥膻的味道都是去不掉的。然而这座木屋却不同,除了草木清香之外,再感觉不到别的气味。
这一切都让莱昂觉得好奇。不过当然了,比起这些事情,莱昂更在意另外两件事,自己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,还有格瑞布罗德,那里究竟怎么样了。
与此同时,格瑞布罗德。
“各位,都说一说吧,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?”
包括梅尔与高文在内的,最早追随莱昂到达极北地区,现在健在的十六位疾风骑士重新聚在了一起。每一个都面色沉重,无话可说。
到底,还是高文叹了口气,开了口:“已经五天了,殿下却还是没有找到。格瑞布罗德暂且还算是稳定。可是塞种联盟方面,那些部落首领已经有些不耐烦了。他们等着殿下为他们分割战利品,瓜分达兰部留下的领民、牲畜还有牧场。如果这件事情再拖下去的话,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联盟的稳定。
除此之外,那些在我们与达兰叛军交战的时候,选择中立的部落首领们也有不稳的迹象。因为恐惧殿下的惩罚,他们开始抱团起来了,并且还在拉拢那些站在我们一边的盟友们。这件事情处理不好,那就又是一场类似达兰部落一样的叛乱。”
“……殿下不在,这种事情我们没有权利做决定。”一名骑士颇为为难的说。
“但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事情全都搞坏么?如果真的爆发战争的话,如今殿下不在,军队又要由谁来统领呢?”又一名骑士说。
“是的,殿下花了那么多的心血,才组成了这个联盟,这是我们团结塞种人,巩固在极北地区统治的重要环节,决不能出差错。”
“没错,不单单是联盟与中立的塞种人,事实上投入了格瑞布罗德的塞种人受到他们的影响,也隐约的有一些不稳定了。如果说塞种人盟友是我们的重要环节,那么格瑞布罗德的塞种牧民就是我们的根基,是绝对不能出差错的!”
骑士们你一言,我一语。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意见。绝大多数骑士都不想要坐视局势变得糟糕。也就是说,绝大多数骑士都不想要坐以待毙。
“那就这样好了。”高文点了点头:“如果殿下回来有什么要怪罪的,就让他怪罪我一个人好了……牧民、战利品与牧场的划分,按照之前征讨不肯会盟来的那个塞种部落的办法,分成八份,我们取得其中之一,余下的均分给其他盟友吧。”
听高文这么说,其他骑士们连忙表示,会与高文同进同退,如果殿下要责罚的话,就一齐接受惩罚。
“……”
梅尔一言不发。
“接下来,就是那些中立的部落了。我想,在殿下还没有消息的情况下,我们最好稳住他们,让他们不能发动叛乱——但是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承诺,以免殿下回归之后无法惩治这些叛逆。”高文接着这样说。而其他骑士们也都点头称是,认为这样的办法很是稳妥。
梅尔仍旧一言不发。
“那么就这样吧,出使那七个部落的差事最好快一点完成。这次会议之后,我们就出发吧。”说到这里,高文点了七个骑士的名字和他们要出使的部落。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。于是这次会议就这样结束了。——总算,在莱昂不在的时候没出什么差错,格瑞布罗德在极北地区的领导地位也可以继续保全下去。真是不容易啊,骑士们都松了一口气。
除了梅尔之外。
自始至终,都保持着一语不发的她,在其他骑士看来应该还是沉浸在莱昂失踪的悲痛之中——毕竟梅尔与莱昂的关系非比寻常,而且到底梅尔是个女人。无论平日里怎么样,女人总会比男人脆弱一些,骑士们都是这么考虑的。
但是实际上不是。
梅尔的确非常,非常,非常担心莱昂的安危,但是除此之外,她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同样要担心——比起前一件事情的大而化之,这件事情近在咫尺——那就是在莱昂不在的情况下,保全格瑞布罗德的所有权力,直到莱昂回来为止。
她必须要将一个完整的,没有被任何人沾染了的格瑞布罗德还给他——而这个“任何人”的范畴,不单单是极北地区塞种联盟,联盟外的各个部落首领,也包括格瑞布罗德之内的这些元勋骑士们……
比如说高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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