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和方才那人认识?为何会对你说佩服?”街市上,唐赛儿疑惑发问。
“你确定你真想知道?”周少瑜笑容很欠揍。
古代房间的隔音没可能那么好,哪怕是高档的酒楼也仍旧能够听到一些动静,至多不是那般真切,可也正因为如此光听见一宿的折腾声了,因此产生误解。话说回来,人家也真是好素质,居然也不恼。额,难不成那货还饶有兴致的偷听?
“还是不了。”已经积攒不少经验的唐赛儿果断选择放弃追问,直觉告诉她,这里头肯定没好事。
接下来一个月,在唐赛儿眼里,周少瑜颇有些神通广大,先是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户籍路引,摇身一变变成南方落地的寻常书生,而后借此租赁了一处寻常的小宅院。最叫人震惊的是,居然入了工部做了寻常书吏。
虽说只是小吏,并不是官身,可那是工部啊,岂是说进就能进的?
唐赛儿有点火热,原本还打算再偷跑来着,可现在,不急。若是自己能弄清楚情况,日后多往各衙门安插人手,哪怕只是寻常小吏,那也很厉害啊。
本来么,比如一县,最大的主官自然是县令,名义上县令什么事都能管,但有几个这般做的,都是师爷和底下各房小吏管理,所以小吏不是官,但不意味着没权。只要人数一多,应付隐瞒县令很难嘛?
“别闹,你以为我砸了多少钱?真弄那么多人去当小吏,还不如直接打造兵刃造反算了。”周少瑜直翻白眼。
朱棣和他父亲朱元璋各方面都是很像的,倒也不用非得去评个优劣,反正这年头,完全已经不像洪武年间那般严惩贪污,不然的话,周少瑜就是想砸银子都砸不出来。而且砸出来还是个临时工,并不是固定书吏,至多几个月就得走,除非表现极为优越被看中留人。
嘛,也没所谓,周少瑜又不是长待,几个月足够了。
提起明朝,出名的事情很多,但说到最广为人知的,定是郑和下西洋无疑。这时候的大明,海船技术绝对的世界领先,比西方开启的大航海时代早了一个世纪。可惜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开始禁海,这也罢了,就连造船的技术图纸也一把火烧的干净。
若是事情能反过来,指不定大明很嗨成什么样。算了,不提假设。
总之,周少瑜奔着工部过来,就是为了获取造船这等机密图纸,虽然自家势力不断创新研究,技术一直都在提升,但发展过程总是需要的,若有现成的,何乐而不为,反正有黄月英和万巧巧两个研究达人在,不怕吃不透跟不上。
现在的技术已经很完善了,要知道这个时间,郑和已经五下西洋,而最近的第五次,就在去岁七月方回。而到了明年,郑和要将西洋各国使节送回,再次南下西洋,也就是第六次。其后会有一个短暂的暂停期,然后便是最后的第七次了。
可以说,以古代的技术更新年限,这么点时间压根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,绝对妥妥的最顶尖技术,周少瑜都可以想象,当图纸拿回去之后,黄月英会有多兴奋。
只是这事儿自然没必要和唐赛儿说,至少不是现在,于是唐赛儿就误解了周少瑜的意图。
他可是说过的,要来找朱棣麻烦,瞧瞧,今个都已经混入工部了,明儿呢?天知道往哪混,唐赛儿觉得吧,就算这家伙自己给自己来上一刀,然后混入宫中她也不会觉得意外。
于是唐赛儿再一次将逃跑计划提上日程,虽说近两月的时间相处还算愉快,就是老欺负人比较烦点,但无论如何还是自己小命要紧啊,找皇帝麻烦,这事儿大了,会掉脑袋的呢。
额,也不对,她造反也是掉脑袋的,可那随时可跑啊,不像现在,身处京师,人生地不熟,咋跑。
是日,周少瑜例行上工部当职,离开前留下今日的铜钱给唐赛儿用作花销。基本都会都给一些,女子嘛,除了寻常吃食,可能也想买点小零嘴,又或者胭脂水粉什么的,再或者成色不错的布料回来自己做身衣裳。当然了,后两项开销不算小,真想买,还得另外开口,反正周少瑜也没拒绝过。
小钱!周少瑜大方着呢,土豪有木有。既然想勾搭走人家,不大方点怎么行。
周少瑜一出门,唐赛儿就如同做贼一般,鬼鬼祟祟将小院里那张石凳挪开,拿着小锄头挖了一会,不多时里头便露出一个小木盒,打开,只见里边放了好些财物,虽说基本是以铜钱为主,但也不乏一两个金银或者玉器的首饰。这些,就是她的跑路本钱了。
说起来唐赛儿都有点惊叹,以往她自觉小日子过的不错,不但不愁吃穿,偶尔也能增添一两件首饰。现在呢,才跟着周少瑜这里多久,都攒这么多东西了。
若是时间再长一些,唐赛儿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小富婆。
“如果他不是那般作死的话……”唐赛儿自言自语,还用了个从周少瑜那儿学来的词语。
话说了一半,就有些发呆,现在的日子很清闲平淡,单看表面,外头的邻居皆以为她和周少瑜是一对外地来的小夫妇。她在家里做些寻常家务,周少瑜则外出当差赚钱。邻里都还和善,相处还不错,当然了,唐赛儿觉得这是周少瑜刚搬来的时候分别送的礼物起了效果。
总之,这般小日子也挺好的。可惜一切都是假象,迟早会有破碎的时候。再且,短时间内还好,唐赛儿也过的安逸,可若是时间长了,老这么平平淡淡的,也不符她的性子。
别的不说,以前练武的时候,哪会不是哼哼哈哈的随意呼喝,现在却得忍着,这若是被邻里听了去,多少会有些小麻烦,毕竟学武的女子还是少,稀罕,传扬出去,容易叫人多想怀疑。到底她的真实身份是个造反头目么,心虚。
前几天还听说了,皇帝震怒,大肆派人寻找她的踪迹,弄的她当夜一宿没睡好,心虚呐。
“唔,再存……再存半月,半月后就走。对,到时候再讨要一份水粉首饰钱。”握了握拳,唐赛儿做了决定。
半月后……
“居然越来越大方了!”唐赛儿看着那个已经塞满的木盒,纠结了起来。“要不,要不再半月?多存一些,以后寻摸个地方置办田产,安安心心余生无忧!”
好,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!
又准备了一个木盒埋好,将石凳放回原位,刚做完,却见周少瑜一脸古怪的回来了。
“这是什么神情?莫不是有事发生?”唐赛儿心头一跳,一是暗觉好险,差点就被发现了。二来么,也是担忧,难不成这家伙找到机会准备动手了?只是不知是担忧周少瑜,还是担忧自己能不能安全跑掉。
“嗯?哦。是有点事,我被工部尚书吴中吴大人看中,准备破格提拔,转吏为官,为工部杂造局副使,从九品。”周少瑜好笑道。
小吏是可以成为官身的,只不过基本从九品也就到头了,很难再上升一步,但是也莫看这一步,却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迈不过去的槛,这意味着从不入流,进入了正式品级,乃是朝廷承认的官儿,性质概念完全不一样。
唐赛儿也跟着脸色古怪,以前周少瑜只是个书吏也就算了,没啥感觉,可现在,官再小也是官,而她呢,反贼!还是大头目,感觉别提多别扭了,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,老不自在,若非已经很熟悉了,保准立刻拔腿就跑。
但转念一想,对周少瑜就好奇起来。才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很浅薄,来自何处,是何出身,有何本事,皆不是那般清楚,只知道武艺很高。不想现在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做官!哪怕对里头的门门道道再不清楚也知道,如果不是很厉害的本事,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发生。
其实也是巧了,按理说,一个小小书吏,无论如何也入不了尚书的法眼,基本很难接触到。但架不住任何周少瑜负责的文书都工整不说,还清晰明了,一眼就能看个明白。
吴中此人,再后世名声不显的,知道的人很少,但北边即将正式成为新都城的宫殿,就是他负责修建的,九门也是,长陵、献陵、景陵还是。而且整个人生履历丰厚,乃永乐、洪熙、宣德、正统四朝工部尚书!而在此之前,曾做过右都御史,御史么,如果性格不相对公正严明,一般也做不了,何况还是高官,再且朱棣也不是什么昏君,不眼瞎。
本着爱才的心思,吴中召来周少瑜叙话,后者觉得自己够收敛了,然而吴中仍旧觉得满意不错,更重要的是,吴中总觉得这家伙有些眼熟,但也想不起来,只以为是有眼缘,也就更喜欢了。以他尚书之位,老资格,破格提拔个书吏,再简单不过,接下来就是走走流程,等吏部那边的文书下来便就正式上任。
那必须眼熟啊,想当年,吴中也是在朱棣手下混的好不好,而且还在北平布政使做过官,绝对的朱棣早期心腹。这么个身份,当初见过周少瑜一两面也不算稀罕。
只不过靖难之役都已经过去近二十年,吴中早就记不得那么清楚了,此外周少瑜一副弱冠的模样也让他压根没往那方面想,确认这厮不准备再参加科考之后,直接就做主提拔了。
好么,从九品,这官儿小的,周少瑜都没啥感觉。但这不妨碍他给吴中抬高一个评价,说到底他和吴中并没有任何关系,而却能因为单纯的欣赏就破格提拔,到也说明是个好官。
但感慨更多的是,宫殿都是他负责主持修建的,换言之,虽说肯定不都是他一个人,却是绝对主要人员之一,也就是说,后世看到的故宫,有他一份。
嗯嗯,大佬!留下宝贵的财产啊。膜拜一下。
“哟哟哟,那以后岂不是要叫你周副使周大人了?”唐赛儿觉得别扭,忍不住嘲讽一下。
周少瑜长长一叹,道:“哎,其实,我是一位亲王。”
“呸!臭不要脸。”唐赛儿果断啐一口,吹牛皮也要有个限度好吧。
“不要脸就不要脸,还臭不要脸,咋不是香的呢?你闻过?”
“我踹过!!!”
“嚯!好嘛,合着你鼻子长在脚板底下?”
“我,我跟你拼了!”
……
周少瑜这官升的很低调,到底数寻常书吏提拔上来的,原本的书吏嫉妒,而其他的官员瞧不上不屑与之为伍,乃至于起初还是书吏的时候人缘顶好,而现在却连个搭话的人也无。不过看在吴中的面上,也没人多找麻烦,毕竟人家提拔上来的,自然是人家的人,不看僧面看佛面。
为此,原本还没啥好办法接触机密图纸的周少瑜,现在反倒有机会了。反正一般大伙都离得远远的,又因为吴中这层关系不能随意得罪,索性无视之,做什么也不阻拦,但也绝不多话。
借此,周少瑜就等着哪次找个由头再去见吴中一次,然后出来就可去收藏机密的房间狐假虎威。旁人只会以为他是奉了吴中之命,而且还不会多问,这多方便。
如此一来,此来京师的其中一个目的基本完成大半,就只剩给朱棣找点麻烦了。
这个有点难,皇帝那是那么容易说见就见的,这儿他又没有一个太后做姘头。啊呸……这儿可没太后,就算有也下不去手啊,想想都脸绿。
唐赛儿决定跑路了,一拖再拖之后,保命的直觉告诉她,大事不远矣!
是日,待周少瑜离开,唐赛儿麻溜的搬开石凳,瞧瞧,这熟练的动作,天知道都做过多少回了。
打开木盒,纳尼!
‘藏私房钱?没收了。’
里头就这么一张纸条,其余一个铜板也无。
“不对!”唐赛儿猛然反应过来,急急跑入屋中翻找,果然,给她办的那份户籍路引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得,这下可好,她又不是周少瑜,若是在山东地界还好说,可这京师,没这玩意她连城都出不去,加之没钱,咋跑?
“气煞老娘也!”唐赛儿愤愤,而后觉得老娘这个词没意思,她哪老了?又改口愤愤道:“气煞小娘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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