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着诸王惊慌,大徐太祖略示意,就有一个重臣站起身:“臣范图有话说。”
诸王一怔,大徐太祖就说着:“你有什么话,都说来。”
“是,臣本是翰林,原来掌机要,后跟随太祖,于三年病故,得天子恩典册封。”范图声音又清又亮,眸光一闪,起身一躬:“臣恰看过了相关资料,也了解些内情,臣觉得诸位王爷不必太过担忧。”
“所谓的道君,是必须神形都妙,现在道君失了肉体,这就消磨了道根,他再也难恢复道君的力量,更别说进步了。”
“说不好听,道君现在不过是一神灵耳。”
“而且事过境迁,道君的时代已经过去,我们畏惧裴子云,难道道君就不怕?最想扼杀裴子云,怕就是道君了。”
听到了这话,诸王面面相觑,纪信王,也就是纪朝的信王一笑,说:“这话倒有些道理,道君失了肉体,就损了道基。”
有人却不阴不阳说:“虽失了道基,到底位格还在,说不定还可转世。”
“王爷,转世的话,是要重修,位格可不在了。”范图说着:“成就道君千难万险,失了时运,道君敢赌?”
场内诸王都不是意气的人,顿时沉默了,陈郑王没有说话,只是沉思,良久说着:“既是这样,道君的威胁是大减了,不过天子,您的意思是此次会谈后,立刻释放道君?”
“不,签了约,再小部分释放,换取此人效力。”大徐太祖说着,略直了直身子,眼波微微一闪:“它已经是神灵,人身不可分割,神灵却可,释放出一部分就可以了。”
“有此人当先锋,裴子云和妖族都可解决。”
“嘶”
这些王相互望了一眼,再看大徐太祖,神色凝重,这时谁都清楚,他意欲已定,又一想,这事是大徐太祖推动,责任就是它,当下点首:“天子说的甚是,道君已老,不复威胁,且有妖族在,道法就不得不复苏,这是真正的天意,我们就算是龙子龙孙,也只有服从。”
“但是天意只是复苏道法,可不管谁是道君,因此放出已经老朽的道君,扼杀掉新的道君,才是我们的选择。”
“不过我等还得沟通皇帝。”说着,大殿内,诸王闭目,龙气微闪,显是跟着龙气福田中的皇帝沟通。
大徐太祖观看,微微一笑,丝毫不担心反对。
“臣附议!”果然,一王龙气一闪,站出附议,却是认可。
“臣也附议!”随着时间推移,诸王都上前附议,这是龙气福田的决意,转眼只剩下了秦允王,脸色铁青,龙气闪烁似在催促,许久才见叹息一声:“臣也附议”
秦允王已是最后一人,随着附议,议案成形,诸多龙气交织,化成卷轴,落在了案桌上。
“好”大徐太祖拍掌,笑:“诸位决议,我很是满意。”
“为人族计,自当如此”诸王这时都非常干脆,纪信王笑着:“此策甚好,宁取老道,不取新道,陛下,却可用玺,形成定案。”
“当是如此!”说着,太祖手向它一按,说也奇怪,虽是手,落在上面却是玺印,顿时一条真龙出现,只见金鳞青角,更重要的是云气拥戴,这正是天丛云,大有威严。
诸王都一一按上去,二十条龙出现在卷轴上,大徐真龙处于中心,别龙都很小,有的甚至只有影子,更无云气。
随着最后一王按上,整个人道龙柱就有响应,上应天意,整个卷轴化成旨意,展开富丽堂皇,充满威严。
“秦允王,你与道君有旧,可去宣旨。”
秦允王脸色一变:“天子,我虽是有旧,但我施计暗算,恐为所恨!”
“不必担忧,你宣旨就是。”大徐太祖笑着,盯着秦允王,而秦允王顶上龙气闪动,也在催促,秦允王脸色时红时青,千年惯性已经深入神魂,终还是应着:“是,天子。”
秦允王跪拜受旨,圣旨落在手中,转眼就向而去。
一条玉石阶梯,带着细细龙纹,散着一点光泽,秦允王向下而去,天柱连接天地,龙气不断转动,而龙气福田一层接一层,不断向下,一直到最深处黑暗。
最下一处龙气福地而下,一种浓郁的阴暗涌了上来,寒意化不开,越到深处,越是浓郁。
“吼”
一些冤魂碎片沉在黑暗中哀嚎,随着秦允王脚步,都被吸引过来,这通道越是向下越幽静,只能听见脚步声。
圣旨散着微光,看似微弱,但没有谁敢靠近,偶有失去了理智的靠近,都迅速灰灰,护着这王。
这一段通道,走了不知道多久,抵达最深处。
在最深处,也有一片微光屏障,里面是一个残破宫殿,宫殿上面凝结寒霜和冰雪,不知道沉淀这里多久,就看见到处是残破神像、破碎刀剑,铠甲,法器。
牌匾倾斜,挂在大殿外,上面有刀剑斩过痕迹,在牌匾和柱子上有一副对联,字迹还能看清楚:“红尘俗世大道为尊,来来去去只此一心。”
地面一片片青石板铺着,秦允王低下头还可以见着剑痕,一个箭头在冰封下,还有着血迹。
“是一千年前,还是两千年前?”秦允王低声,记忆有些模糊,记不太清了,这里还有着当年来寻友的足迹,两人一同品茶,论道,谈经。
“允王,你这个王爷又有什么意思?修道成仙,遨游宇内,呼吸天地之间,以求长生,红尘出世,逍遥自在不是美哉?”
“我是大秦的王爷,死后有敕封,福地不灭,魂灵长存,修炼太枯燥,不修,还是以诗下酒,一日有酒一日醉,哪管以后天崩地裂?”
“哈哈,你啊,你啊。”当年不是道君的好友,似乎在摇头笑着。
这些美好画面转眼就滑过,秦允王心里一沉,一股又酸又热气涌上来,记忆转回到最痛苦,也最不敢面对的场景。
“允王,你欺骗我,我视你为好友,担任国师,镇压不服,可你结果就是背叛我?”已经成道君的好友站在大殿前,看着十数朝天兵,数百神灵嘶声说着。
“你是仙道,孤是龙道,你我道不同。”当时的自己斩金截铁的说着。
怔了良久,秦允王突惊醒过来,心里一惊,神灵恍惚,这是不祥之兆,抱紧了圣旨,却是心一安。
这不是普通圣旨,是历朝共签,就算是道君也伤不得自己,秦允王深深吸了一口气,看着宫殿,道君气息还在其中,青气环绕,相比当年已消磨三分之二。
龙气镇压,凝结成冰,当年太祖联合诸多神灵封印了道君,而这正是自己出卖和蛊惑。
“我受龙气,道不同。”秦允王的脸色一点愧疚和怀念闪过,更多的却是恨意,低声说着,再靠近,只见龙气封印,清晰可见,是当年天子和诸朝协议形成封印,只是靠近就有着威压。
“呼”秦允王伸手一拂,擦掉汗水,手持圣旨向前。
圣旨呼应,微光一闪,似乎毫无障碍传过屏障,秦允王轻松进入,一挥手,就见着一处园林,到处是废墟,数棵茶树都已枯死,一个池塘已干涸,只有亭子保存完好,上面字迹被岁月模糊,隐隐只能看见三个字:“岁月亭”
只是一看,记忆涌现,当年最喜在此处饮茶,园中甚美,时常流连忘返,只是再看,树木枯萎,池中干涸,奇石崩裂,唯一处还勉强鲜活,开着桃花,片片桃花凋零,跌在这地上。
一人坐在亭中,身子倾靠,面色红润,手上握着一个酒壶,似刚刚沉睡。
秦允王上前,圣旨气息惊动了沉睡之人,只见这人抬起头,似乎睡的朦胧:“原来是卯云来了。”
秦允王对着道君一笑,说:“静之,你真有雅致,赏桃安眠,不知道又作了什么诗?”
道君起身笑着:“久久没有这个兴致了,也就是赏花闻香罢了。”
似乎一切时光都没有变化,两人对面坐了,秦允王挥扇一笑,说;“吾友,你可知道,经过千年,又有一人惊才绝艳,或不逊于你。”
说着念着裴子云的一词:“明月几时有?把酒问青天。不知天上宫阙,今夕是何年。我欲乘风归去,又恐琼楼玉宇,高处不胜寒。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间?
转朱阁,低绮户,照无眠。不应有恨,何事长向别时圆?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。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”
“你听听,这是何等诗词?”
道君听着,抬首拍着节拍:“好才情,我之不如也,不想千年以降,却出了这等才人。”
秦允王看着,见道君无喜无悲,神态平静,心中就是一沉,千年封印,再也看不破此人,本还想利用感情的心思顿时灰灰,一些话就说不下去,良久,才叹着:“我知道你怨我,可这是天意,我身不由己。”
“现在来,也是天意?”道君目光一闪,笑问:“你我兄弟之情早已断绝,你今天来又要为了什么?是加固封印?或想要我做什么?所以我述述八拜之交,和当年一样?”
说着,露出一丝笑,举起酒杯饮了一口。
“当年你成道君,天意加身,后来失了天时,天眷转移,还残留了一些,吾友,你虽封印,但也应有感,这片天地发生了变化,妖族已经入侵,此诚三千年未有之大变。”秦允王盯着道君说,眼将着道君的每一点变化都是收入眼中。
“哈哈!”道君笑了起来:“那又与我何干,我不过是一个封印在深渊的可怜人而已,难不成天下兴亡,罪人有责?”
这话说不尽的讥讽,秦允王言语一塞,脸带一点怒意:“妖族入侵,这不仅仅是个人的事,更是亿万众生之事,这是大局!”
见着道君还是无动于衷,他又说着:“就算你不考虑大局,也得考虑下自己,妖族入侵背景下,天意眷顾道门,有着复兴之望,以作平衡,但道门之君,却未必是你。”
“谁能抵抗妖族,谁就是新贵——你应感觉到上天对你的眷顾在转移,这是道门又有新人崛起。”
“要是天意眷了新人,不用我说,你应知道你会怎么样?你要不是保留着道君之位,哪能挨过日夜消磨?没有天眷和位格,你还有几日?”
“无论为了大局还是个人,你都得与我们合作。”
“哈哈,哈哈!”道君听了,却大笑了起来,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,这笑声似乎在嘲笑自己,又似乎在嘲笑秦允王,许久才停下,淡淡的说着:“你还是和千年前一样,口舌滔滔,精辟入里,却不怀好意——你这是鼓动我出去与新人争斗?”
“可新道君,对你们龙气危害更大吧!”
“我已动摇不了龙气,可新道君,所行所事会和我一样,受朝廷与亲人感情束缚么?”
“道君一成,万世一朝,龙气尽灭,我猜猜,他已度过雷劫了,所以你们慌了,怕了?”
“你们怕了,才想要我出手,以我为刀,借刀杀人,最好斗个同归于尽,你觉得我会如你们所愿么?”道君笑完,又倾斜身子躺下,带着慵懒的姿势休息。
“你”秦允王顿时说不出话,脸色涨红。
“吾友,你以智慧著称,其实不过是靠着我当年信任你而已,现在,你还要用这些不上台面的小伎俩?”
道君抬首,眸子清冷:“都一千年了,你还想用没有实惠的大义、感情、认可感来免费驱使我——这是你轻视我,还是真的蠢?”
秦允王涨红了脸:“我是出自本心,觉得合则两利,分则两害,所以不顾我们之间恩怨,前来商谈,你却这样看我?”
“也罢,我只问一句——你愿不愿意出去,愿意的话,现在就有机会,不然,我立刻就走!”秦允王盯着道君说着,道君没有丝毫的动容,见此,一句话不说,转身就走。
只是步子有些慢,到了封印前,听着道君淡淡:“你别装腔作势了,你奉着旨意而来,身不由己,你真敢无功而回?”
“不过我估计也不可能把我全部放出去。”道君说到这里,眸光轻柔,只是淡淡说着:“但别跟我说大义这些千年前我就听厌的词,要我出手也行,不能白牙空话一场,说吧,你们能付出什么?愿意付出什么?”
“不要妄想利用我两次!”
这话轻轻冷冷,落在这寂静的空间中,秦允王虽知道道君和自己都是两头怕,但不知道为什么,心中一寒,毛骨悚然。
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