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啸声。”高光站了起来,神色凝重,向着远处山丘,声音正是那里传来,两个道官听着长啸,面面相觑。
高光沉默片刻,瞿然开目:“我听闻传说中的仙人,一旦突破就有着天象变化,现在春雷已开,但没有异相,算不算失败了?”
“公公,传说并不可信,神怪异志更不可信了,修道每每突破就有异象,那还不是只需要看异常就可杀之?”
年长道官一声苦笑说着,高光听了,踱了几步,风吹过,湿冷空气打在脸上,一个激灵。
“轰”又一声雷鸣在天空闪动,接着就是一道闪电,将亭子内外照得惨白,惊得高光浑身激凌一颤,终忍耐不住,沉着脸:“到底成了没有?”
接着一声已带嘶哑:“朝廷养着你们,就是这时有用,你们连这一点事都办不好,还要你们干什么?”
这话冰冷,两个道官不由身子一颤,对视了一眼,年轻道官一咬牙,摸了摸怀中法器,说着:“公公,下官有办法检查,不过雷雨天,对我们道人限制实在太大,一声雷响,就要生死不测,万一有事,还请公公抚恤。”
“好,你办好了,我会上奏,官升一级不难。”高光一挥手说着。
年轻道官一咬牙,取出一镜,高光看了上去,见这面镜子上雕刻山川河流,活灵活现。
年轻道官迟疑片刻,咬破舌尖,一口精血就喷了上去,才喷上,“噼啪”一声,镜子震动,一些细细灵光在镜面跳跃,隐隐看见了裴子云的身影,只是这身影处,就“蓬”的亮起了雷光。
“噗”年轻道官一口血喷出,应声跌下,七窍都流出血丝,在地上抽搐,年长道官叹了一声,上前取了丹药,将年轻道官扶起喂下。
“查勘如何?”高光紧紧盯着年轻道官,道官眼珠转动,想要说话,只是身子都麻了。
“他成功了。”年长道官张了张嘴,嗓子嘶哑说着。
“何以见得?”
“天雷就是天威,道人经过了雷劫,就有一丝天威,窥探天威,必有反噬,这反应就是渡劫成功的证据。”
“不但如此,以后道官窥探就难了,更有种种法术都难加身,甚至连龙气压制,都减轻不少。”年长道官叹着:“窥此天威,受此反噬,寇余不但道业大减,怕还落下病根。”
高光听了,脸色一紧涨红,指甲掐着,表情木然,良久才说着:“你去把情况立刻禀告给朝廷。”
“至于你寇余,我说话算话,我是钦差,立刻下文提拔你一级,还给道观主持,予你优养。”高光看着好了些,但是还不能说话的年轻道官说着。
“是,不过还得待得雷霆停止。”年长道官应道,看着雷光渐渐散去,这才取出通讯符箓一点,灵光渐渐扩散,形成着一人,却是道录司的长官冯敏,正在批示着公文。
年长道官躬身行礼:“冯提点,出事了,裴真君渡劫成功了。”
冯敏握着笔的手一颤,脸色苍白,突就站了起来:“什么,你再说一次。”
“冯提点,裴真君今日,以观赏景色为名,去了辞酒坡,我等只是例常监督,却不想是趁着春雷渡劫,并且成功了。”年长道官字字清晰的说着:“寇余刚才用法监查,还受了反噬。”
说着,将后面年轻道官的身影露出。
“你为什么不采取反应?”冯敏暴怒,但他是内行人,立刻醒悟过来,知道没有条件,当下就在室内徘徊,喃喃自语:“不,不可能,历史上才几人,裴子云修行太速,根基不稳,不应成功。”
“大人,大人?”年长道官看着冯敏陷入了混乱,就再次催促了起来,这符箓通讯时间可不长。
冯敏伸手掐了掐自己虎口,一阵疼痛传来,清醒了不少,反身说着:“本官知道了,我立刻禀报圣上。”
说着,冯敏一点,符箓关闭,匆匆转身出门。
辞酒坡
“真君,这坡下了雨,有点滑,您小心些!”裴子云才下来,高光就迎了上去,一脸谄媚,态度更是恭谨有礼:“您一身关系数十万大军,要有闪失,奴婢实在担当不起。”
高光这样一说,虞云君和长老不禁对望一眼,堂堂专差,对着自称奴婢,难道裴子云威风到这地步?
裴子云却心里雪亮,知道高光已知道自己渡了劫,刚才惊心动魄,现在已经平静下来,松弛地一笑,说:“我何至如此呢?这是不敢当,不过春雨不下雪,的确有点寒!”
又听着高光连忙说着:“真君赏景辛苦,我已安排了道观,就在不远处。”
裴子云听了,目光盯着高光,脸带着笑意,高光只觉得身子一沉,额上就有冷汗流下,惶恐不堪。
“领路!”一会裴子云将目光收回,高光忙擦了一把汗,这时再也不敢多说,在前面带路。
林云观
门前有着甲兵护卫,两颗掉光了叶子的柏树立着,观主领数个道人等候,见着高光领着裴子云,立刻迎了上来。
迎到内部,地面青石板,悠久的年份,地面有了一些灰苔,屋檐随着天空细雨落在了瓦片上,发出了滴答声。
观主陪同在侧,说着:“本观是白都真人的本观,当年真人在此编修《玄山藏》,这是收录道藏,燕国明昌元年二月,皇太后病危,命真人设醮本观,一月后,皇太后病愈,遂赐敕封。”
一行人入内,就见得神像看上去的确是个道人,而且还有着灵光,裴子云看看,见着观主已手捧着香,不由一笑,取了双手插进炉里,一颌首就算礼成。
高光见着,也上了一柱,同样也只略躬身,踅身出来,问着:“你宴治好了没有?不得有丝毫懈怠。”
观主立刻退了出去,高光引着入房休息,不时打量着裴子云,裴子云却轻松自在的喝茶,突问着:“听闻陈州已全数收复了?”
高光听着,已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,改口:“是,真君大败璐王,郡县闻风而降,就在今天上午,最后一个县已收复,这全是真君之功,朝廷必有褒奖。”
“呵呵”裴子云听着高光的话,这时一声似笑不笑:“褒奖?我听闻朝廷有人弹劾我十二条大罪。”
“说我流金岛养兵二十人,还藏锁子甲十八,谋为不轨,这是大逆之罪。”
“擅调官兵,为救友人,这是欺罔之罪。”
高光听着,这时就明白了过来,冷汗就流了下来,裴子云却继续说着,条条细数:“身为道人,受提镇叩头之礼,是其僭越之罪。”
“不请旨杀总兵,是有专擅之罪,还有置私人船行,贪黩之罪,对了,连私砍山林,也是侵蚀之罪。”
这一条条说着,裴子云笑眯眯,见高光冷汗滴下,又哑然一笑:“这一条条,我觉得都说的很对,听闻折子上说,按律应满门皆斩;母女妻妾给功臣家为奴,不过念其薄功,因此赐死?想必裴某必感激涕零——折子是这样说的吧?”
高光立时面无人色,汗透重衣,连连叩拜,说:“这全是小人构陷,真君,朝廷一向是期之重之,您可不要相信这些,真有这种小人,朝廷必雷霆处置,还真君一个清白。”
“是么?”裴子云看着这虽本职才是六品,但领有钦差,位高权重,平时虽温顺,实是棉里带针的公公低头,心里突得到极大的满足,这才是地仙的威仪,当下就笑了笑:“是啊,我也觉得朝廷不会信这种小人。”
说着看看,又一笑,“闻到了宴香了——走,我们一起去用!”
京城·皇城门
十几个官员说笑徐步出来,冬天总过去的慢,春天总来得晚,寒风吹着,人人都躲着,但五品官御史佟林丝毫不觉得,还觉得热,脸色涨红,手时不时摩擦。
“佟大人,你出手可不地道,这折子酝酿许久,却给你抢先了。”佟林身侧一个御史,笑说着。
“我这折子,朝廷必不应允,我可平白得罪了真君,种祸不浅。”佟林说着,突笑了起来,听到在一旁御史耳中,心中浮现了一股酸意,怎就让佟林抢先了?
这时心中暗暗叹了一声:“佟兄,你这时上这个条折,皇上必是不许,不过你这是取上不得,而得其中。”
“不能杀,但是却可贬——这就种福不少。”
“朝中大臣早看不惯裴子云把持军务,虽表面是承顺郡王,可谁不知是裴子云?更何况裴子云是道人,干涉朝政就是罪,就算你因此小过谪遣,可以后必春风得意。”
御史这样说,佟林心中听着得意,只是谦虚:“不敢,不敢,我只是为了朝廷,为了皇上,我还是这观点,道人虽有一时之功,杀之却有千秋之功,哪怕现在不能杀掉,也得刹住这邪风,以正朝纲。”
“要是道人主持庙堂,就国之不国了。”这话说的光明正大,也是真心实意,周围的官员,也连连点首。
裴子云的功劳,那是什么?一个道人,就算有着功劳,为了千秋万岁,却那容得此人站在庙堂之上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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